新疆纪行

新疆纪行

左心平

（一）乌尔禾魔鬼城

2007年9月中旬，我到乌鲁木齐开会。时隔16年，第二次来到新疆。上次去了吐鲁番和天山天池，这次决定到喀纳斯湖走一趟。汽车穿过延绵百里的石油城克拉玛依油田后，来到乌尔禾魔鬼城。所谓魔鬼城，实际上是风蚀地貌，也叫雅丹地貌。就是狂风夹带沙石，长年累月吹蚀，把大小山岗刮成奇形怪状的模样。西北风沙大，雅丹地貌广泛分布，但是数乌尔禾魔鬼城最有名，许多人上小学时就知道。乌尔禾魔鬼城又称风城。远眺风城，就像中世纪欧洲的一座大城堡。大大小小的城堡林立，高高低低参差错落。千百万年来，由于风雨剥蚀，地面形成深浅不一的沟壑，裸露的石层被狂风雕琢得奇形怪状：似亭台楼阁，檐顶宛然；象宏伟宫殿，傲然挺立。真是千姿百态，令人浮想联翩。在起伏的山坡地上，布满着血红、湛蓝、洁白、橙黄的各色石子，宛如魔女遗珠，更增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魔鬼城之所以形成今天的样子，除了西北的风特别大以外，因为它的地表岩层主要是砂岩，是由水中泥沙沉淀经地质变化形成，质地相对松软，在狂风刮起的飞沙走石中容易被侵蚀。在魔鬼城这种岩层至少有几百米厚，这表明几亿年前，魔鬼城曾经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鱼类和各种水生物极为繁茂，是史前动植物的天堂，这些史前动植物死亡后，遗体被泥沙覆盖，一代代形成大量的有机体，经过亿万年的地质变化，最后变成了石油。魔鬼城和克拉玛依油田在一起，并不是偶然的巧合。由于几百万年前地质上的造山运动，青藏高原崛起，大海最终退出。耸立的高山阻断了来自印度洋的水汽入侵，魔鬼城这块地方由海洋转变为沙漠。

沧海桑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在兰州爬山，快到山顶的地方见到大片的鹅卵石堆积层，厚达数十米。显然，若干万年前，这里就是黄河早期的河床。经过反复的冲刷、下切，来回折腾，黄河硬是把这里冲刷成高山河谷，如今整个兰州城就坐落在延绵百里的河谷地带。黄河在下游地区横冲直闯，四处泛滥，它所携带的巨量泥沙，造就了华北平原。近百万平方公里的黄土高原，横贯华北西北。这种黄土层是地质时期长年累月由北方沙漠大风刮来的沙尘堆积形成的。黄土层最厚的地方在兰州的九州台，约五百米厚。专家说，它的形成至少需要50万年。持续50万年的沙尘暴？！ 想想都有点恐怖。在甘肃陇南河谷地带旅行，仔细观察高山的剖面，发现泥土中夹杂着大小不等的石块。显然，这座山是泥石流堆积形成的。整座大山都是泥石流形成的，可以想象远古时期洪水的规模有多大。泥石流形成的山体极不稳定，遇雨就塌方。所以以前陇南地区交通非常困难。现在国家出巨资修了高等级公路，才有所改观。

   沧海桑田，沧桑巨变。大自然就像一个变化莫测的魔术师，鬼斧神工，造就了一个个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奇观，令人称奇，更令人敬畏。

（二）畅游喀纳斯湖

喀纳斯湖位于新疆北部顶端的友谊峰下，距离乌鲁木齐约1000公里。湖面海拔1375米，湖长约24公里，宽约1到5公里，有六道湾，平均水深88米，最大水深近200米，蓄水量约50亿立方米。其形状、水深、蓄水量与兰州黄河上的刘家峡水库相似。由于纬度偏高，生态地理上属于西伯利亚区系，这里有中国海拔最低的冰川，是中国西伯利亚松的唯一产地。高高的山岗上，由油松、西伯利亚松等针叶树与榆树、旱柳、白桦树等阔叶树组成的针阔叶混交林延绵不绝。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封冻，冬天这里积雪厚达两米，为防压垮，房屋的屋顶形状像尖刀，指向蓝天。如果说，九寨沟、黄龙这些天下著名的风景是秀丽、精巧、童话世界，像一个美丽迷人、大家闺秀的江南美女，那末喀纳斯给人的感觉就是雄壮、粗旷、大气，雄浑中不乏柔情，粗旷中不缺秀丽的一个铮铮铁骨的北国勇士。喀纳斯湖主要的景点有月亮湾、神仙湾、卧龙湾等。月亮湾河滩上有一个巨大的脚印，传说是成吉思汗留下的。9月是喀纳斯旅游的黄金季节，无数的游客从全国各地蜂拥而入，处处人满为患。由于喀纳斯一年8个月封冻，要靠4个月挣回全年的收入，所以各种服务价格是正常的3倍。即令如此，依然人流汹涌。喀纳斯美丽的景色更是吸引了大量的摄影爱好者，一个个长枪短炮，全套装备，不辞辛苦，爬山涉水，抓拍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当然，喀纳斯湖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个神秘的湖怪。当地导游说，湖怪只是2005年夏天露了一次面，再无踪影。湖边游人如织，湖面游艇穿梭，但湖怪轻易不露面，可见它对人类还是敬畏的。导游还说，湖水表面温度8摄氏度，深处水温2摄氏度，是冷水湖，不能游泳。另外，喀纳斯的第一场雪已经下过了。我们在路上，新的寒流来袭，狂风怒吼，横扫整个北疆，遇到天山山脉阻挡后，掉头向东，穿过河西走廊，直扑兰州、西安，沿途带去大风大雨和降温。早上起来，山间小溪已经结了冰。

        不过，我来游玩，当然想游泳。来得路上先把额尔齐斯河来回横渡了一下。额尔齐斯河是我国唯一一条流入北冰洋的河流，由喀纳斯湖流出的喀纳斯河是它最大的支流。由于是枯水期，额尔齐斯河宽不足百米，水不深，流速每秒一米多，没费劲就过去了。但喀纳斯湖禁止游泳，趁着中午工作人员吃饭和早上还没上班，在码头附近下了两次水，总共游了30多分钟，七八百米。

我在喀纳斯的照片由河北省的许宏亮先生、王晓芸女士拍摄，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三）新疆的野马和黄羊

从乌鲁木齐去喀纳斯，走的西线；从喀纳斯返回乌鲁木齐，走的东线，刚好绕准葛尔盆地一圈。一路上，尽情感受大沙漠的风情。导游说，在穿越卡拉麦里有蹄类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时，有可能见到野马。一句话，激起昏昏欲睡的游客们极大的兴趣。新疆的野马实际上早已灭绝，这些野马是近些年从国外引进的，是当年外国入侵者捕走的少数一些野马的后代，进行人工放养。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的野马了，所有的野马都是人工饲养和繁殖的。即使这样，新疆的野马也是全球唯一存活到今天的种类。

        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把野马赶到公路边放牧，见到野马，大家极为兴奋，一个个大呼小叫的，都希望与野马来个近距离“亲密接触”。野马咋一看，有些像驴，都是偶蹄类动物。对这种场面，野马早已司空见惯，处变不惊，一个个大将风度，摆出一副绅士派头，掉过头，屁股对着人，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进午餐，对人不理不睬。游客追着野马跑，都想来合个影，野马就是不买帐，把一帮人跑得满头大汗。汽车上邻座的韩绍丽女士告诉我，她想给野马拍个正面照，野马就是不回头，后来才有一匹野马向她慢慢走过来。我说那一定是一匹公马。她哈哈大笑。

        野马路边展览，有作广告的意思，希望有人募捐，甚至领养。导游说，著名影星成龙捐了100万元人民币，认养了两匹野马。由于野马野性丧失，根本不怕人，又在野外放养，晚上公路上汽车来往穿梭，速度很快，车灯一照，野马站在路上就不动了，光2007年头9个月就有3匹野马死在车轮下，他亲眼看到两次。野马的数量比大熊猫还少，非常珍贵，撞死一匹，赔偿人民币88万元，损失惨重。这几天看报，保护区竖起警示牌，提醒司机减速行驶。真心祝愿野马能够平安，再不要有人为的灾祸。

       除了野马，还见到黄羊（学名好像叫喉羚），也是国家保护动物。按说大白天公路两边是见不到黄羊的，汽车轰鸣，黄羊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可这里是保护区，近几个月雨水多，路边的沟里有积水，黄羊经常来找水喝。我们运气不错，居然先后见到4群黄羊，总计约三四十只，又是兴奋的不得了。导游虽然经常走这条路，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黄羊。导游还说，不久前夜间行车，居然遇见一群狼，有8只！当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狗，当时还纳闷，深更半夜戈壁滩上哪来的狗？ 幸亏没开车门。事后回想起来，浑身直冒冷汗。

       在戈壁滩上，我顺手捡了两块戈壁石作纪念，是大石头崩裂的碎片，敲起来当当响。沙漠地带，缺水少植被，热容量小，太阳出来热死人，太阳下山冻死人。所谓“早穿皮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一点不错。昼夜温差大，天长日久，连石头都崩裂了。一块小小的戈壁石，折射出沙漠戈壁气候的严酷。不过，有利有弊，温差大利于植物的干物质和糖分积累。所以新疆的瓜果含糖量高，特别甜，吃了以后，再吃其他地方的瓜果，如同喝白开水，一点味没有。新疆的哈密瓜，在深圳每公斤零售价为22元，比新疆当地的价格高得多。一路上，大型卡车组成的车队，满载着哈密瓜等瓜果，呼啸而去，开往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

       野马和黄羊的照片，由河南的韩绍丽女士拍摄，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四）新疆冬泳协会、库尔勒市、博斯腾湖及其他

刚到乌鲁木齐时，远在深圳的女儿打来电话，不怀好意地说：新疆的沙漠很凶险，许多人进去出不来，变成干尸了。老爸生性爱冒险，此一去可不要不复返（变成干尸）哟，啊？哈哈哈哈！

我回答说：干尸么，国外有的干尸是制成木乃伊的，此乃国宝级文物，价值连城。这样吧，我从新疆给你带一具干尸回来，白天展览，晚上搂着睡，感觉一定爽！你以为如何？！

女儿大叫：积点德啊！同屋的女友去九寨沟旅游，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说：一个人更好，可以趁机多作几个噩梦。

从喀纳斯归来，女儿又来电询问。

我告诉她：喀纳斯湖水碧波荡漾，不具备使我成为干尸的条件。我只是亲自下水游了游泳，由于没有见到湖怪，只好又亲自从水里爬上来。

女儿一撇嘴：哼！碰见湖怪，你性命难保!          

 

雄伟的天山山脉，像一条延绵千里的巨龙，从东向西，将广袤的新疆大地分割成南北两块。乌市坐落于天山北麓，喀纳斯湖位于北疆顶端。南疆重镇喀什，距乌市1700公里，有不到喀什，就不算到新疆之说。可毕竟有点远，来回要好几天。库尔勒市在天山南麓，旁边还有一个新疆最大的博斯腾湖。一山之隔，火车绕道吐鲁番，一夜可达。对！就去库尔勒！

离开车还有几个小时，决定到红山公园去转转。红山是乌市的标志性地貌，位于全市最高处，海拔900多米。路不熟，到处乱闯，突然面前出现一个红山游泳池，墙上挂着新疆游泳协会和新疆冬泳协会两块铜牌。当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竟然在无意之中碰到兄弟部队！真是感到特别的亲切！问了几个人，见到新疆冬泳协会的雷泳友，我自报家门：快活鱼，来自兰州冬泳协会。雷泳友很高兴地说，最近喜事多，冬泳的朋友来了一拨又一拨。前几天北京来了一帮哥们姐们（回兰州后上网，才知道是水蜜桃她们），玩得真热闹、真开心。今天又有兰州的朋友上门了，欢迎、欢迎！我说从喀纳斯归来，准备再去库尔勒，游一下博斯腾湖。雷泳友问，是否游过赛里木湖？ 赛里木湖？新疆地理不熟，查了一下地图才知道，赛里木湖在霍尔果斯口岸附近，海拔2000多米，是一个高山湖泊。我说以后一定去。（2008年9月，我的女儿小快活鱼也来到赛里木湖和喀纳斯湖旅游，只是没能下水游泳，有点遗憾）。谈起新疆著名的冰点俱乐部，雷泳友说是新疆冬泳协会下属的组织。说起新疆冬泳协会准备在奥运会前游遍全新疆的35个高山湖泊，雷泳友如数家珍，扳着指头一个一个数下来，已经游了多一半了。红山游泳馆条件不错，池水清澈见底，前几天的大风降温，使水温由21度降到19度。新疆的时差比北京晚两个小时，在暖暖的阳光下，游游泳，晒晒太阳，真是一种享受。

告别热情的新疆冬泳协会的朋友，登上南下的列车，向库尔勒进发。库尔勒号称“梨城”，库尔勒香梨天下闻名。当年英国女王访问北京，用库尔勒香梨招待，女王吃了还想要，结果专门送她几箱做礼物。我曾经品尝过兰州引种的库尔勒香梨，满口清香，品质一流，但还是远远不能同原产地相比。库尔勒香梨在国际上被誉为梨中珍品，“西游记”中猪八戒偷吃的人参果，传说就是库尔勒香梨。

库尔勒市是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首府。巴音郭楞，蒙古语为“美丽富饶的流域”。巴州面积达到48万多平方公里，超过新疆总面积的四分之一，是全国行政面积最大的自治州，人口112.6万。巴州地域辽阔，历史悠久，旅游资源十分丰富，以湖光水色、沙漠风光、草原风情为代表的旅游景观格外别致。博斯腾湖烟波浩淼，水色一天，令人神往；巴音布鲁克群山拱卫；巩乃斯绿野如茵，林涛云海，是避暑胜地；铁门关峡谷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雄浑博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神秘莫测的罗布泊、千姿百态的雅丹地貌以及楼兰古城、米兰遗址、小河墓地等等；2000多年历史的古丝绸之路，是探险家的乐园。巴州的野生动植物资源丰富，有中国最大的高山野生动物保护区——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和中国唯一的天鹅自然保护区、野骆驼自然保护区；也是中国最主要的甘草、麻黄、野生罗布麻及芳香植物产区。

库尔勒市地处新疆南北疆的交通要道，也是全国首批优秀旅游城市之一。大街上时常可以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驴友”，非常年轻，背着半人多高的大背囊，尽管人地两生，语言不通，仅凭着一本旅游指南，一张地图，就敢于在陌生的国度里步行天下，实在是令人敬佩。

孔雀河缓缓地从库尔勒市中心流过，为城市提供了水源保障。河中小鱼、河蚌很多，一些人拎着兜子捡河蚌，我在岸边也顺手捞了两个。河两岸是游览区，一片寂静，绿树成荫，繁花似锦，风景如画。新疆不产孔雀，孔雀河古称饮马河，相传东汉班超开拓西域，曾饮马于此。“孔雀”是维吾尔语“昆其”的谐音，意为“皮匠”，因河边住有制革人。孔雀河是罕见的无支流水系，其唯一源头来自博斯腾湖。开都河注入博湖后，又从湖的西边溢出，就是孔雀河。它流经塔什店、穿越铁门关峡谷，进入库尔勒，再经尉犁，沿库鲁克山东流，最后注入罗布泊，全长786公里。

库尔勒距博湖县67公里，有高速公路相连（新疆的高速公路修的是真不错），到达后走一段路，找到当地一个大的商品市场，乘坐6人的微型面包车行十多公里，就到了博斯腾湖。这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湖中鱼帆点点，湖边围网成片，湖边的河汊里，七歪八倒的停靠着大小几十只轮船和汽艇，周围遍布水草。远眺大湖，碧波万顷，水色一天，一望无际。博湖水产丰富，目前一年渔获量约5000吨，新疆已作规划，2010年水产量达到1万吨。博湖县对岸是和硕县，两个湖边的县在博湖上开发了不少旅游项目，共同构成了博湖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司机听说我要去游泳，就告诉我，当地50年州庆时，请来北京体育大学的张健抢渡队，以接力形式横渡了博斯腾湖。我说横渡没本事，只能是下水游一游。

当时正值旅游淡季，游人极少，偌大个湖岸上空空荡荡，总共不过二三十人。湖边卖烤鱼的老板娘大声地招揽顾客。烤鱼是新疆的特色小吃，风味不错。小鱼一条2元，大鱼一条30元。小鱼叫五道眉，十多厘米长，比大拇指略粗，一看那锋利的牙齿就知道，这家伙个头虽小，却很凶猛，以更小的鱼虾为食。大鱼叫黑鱼，一尺多长，宽阔的大嘴和锋利的牙齿，似乎向人们宣告：我就是水中一霸！当然，昔日的水中霸王已失去威风，成为人们的盘中餐。我发现，新疆烤鱼主要以肉食性鱼为原料，这边是黑鱼、五道眉，喀纳斯和布尔津那边是狗鱼、哲罗红鱼，少见草鱼、鲢鱼这类草食性鱼和鲤鱼、鲫鱼等杂食性鱼。大概是吃肉的鱼，人吃起来更香。

天不作美，刮风了，越刮越大。湖上激起层层波浪，向岸边扑来，溅起浪花。我千里迢迢，孤身一人，面对大湖，除了决心和勇气，一无所有。纵身投入水中，顶风顶浪，开始了艰难的游程。水还不太凉，就是水草多，随浪乱摆，不小心缠上，身上就起一层鸡皮疙瘩。浪不大不小，就在你抬头换气时，一张嘴刚好打进来。进一步，退半步，硬着头皮向前顶。岸边有围网挡浪，还比较好游，越向湖中游，水越深浪越大，基本上游出围网区了，游得真吃力、真费劲，真累。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见风更大浪更猛，风夹带着沙尘，能见度急剧下降，除了远远的几个围网的杆子，只有水、只有浪、只有风，其它什么都看不见，周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周围浪花翻滚，水色一天，人在其中，真是微不足道。没想到第一次到南疆，老天爷就这么招待人。实在游不动了，为了安全起见，只有返回。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啊，返程顺风顺浪，比起顶风顶浪，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轻松多了，仅仅划了770多个动作就顺利回到岸边。

仅仅游了一次泳，使得当地人很惊讶。替我看衣服的商家，非常诚恳，坚决不收保管费。我和旁边的老汉攀谈，他拿个大纤维袋，里面一条刚捕上来的7斤重的大鲤鱼正活蹦乱跳。新疆人纯朴，新疆的风土人情真是不错，让人难忘。

南疆很大，库尔勒的旅游资源很多，著名的铁门关就在库尔勒附近。但时间有限，我只能停留短短的36个小时。

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鸣笛了，再见了，库尔勒！你在我心中的美好记忆，我永远不会忘记！                                                                                                                                                                                

（五）敦煌行

敦煌属甘肃，跟新疆本不搭界。因从新疆返回兰州，中途绕道敦煌，算是一路行。

乌鲁木齐到敦煌有专列，沿柳园新建的支线走。按照规划，这条支线还将向南挺进，翻越高耸的祁连山脉，抵达青海重镇格尔木，成为青藏和兰新两大铁路的连接线。

敦煌的莫高窟世界闻名，鸣沙山、月牙泉更是沙漠奇观。这些，我1986年第一次到敦煌就见识了。那时工资低，物价也低，莫高窟门票内宾5角，外宾3元。我们买了5角的门票，混在外宾的队伍里，该看不该看的，反正都看了。鸣沙山、月牙泉门票1角，没要钱就让进了，骑骆驼才收费。那个年代，我也跑了些地方，门票都便宜。北京的颐和园、故宫，门票3角；八达岭长城，5角；人民大会堂，2角；西安的大雁塔、半坡博物馆、甘肃嘉峪关城楼，1角；北京天坛、景山、中山、紫竹院等公园，只要5分；最贵的是兵马俑，1元（外宾20元）。20多年过去，各地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然，旅游门票的价格是更加的天翻地覆。

我这次到敦煌，不为旅游，是另有工作。驻敦煌棉花育种基地的张工开车来接。张工和我是同龄人，扎根敦煌近30年，培育出多个棉花新品种，特别是率先育出彩色棉花新品种，令人称奇。彩棉不用印染，自然色，环保。绿色棉花做成衣服，越洗越绿，但作为原棉，只是极淡的绿，毫不起眼；棕色棉花名副其实，色泽深，制成内衣真的是不错。 张工当年的导师是兼职美国农业部的专家，这些彩棉的品种资源大多是从美国引进的。世界上最好的棉花是埃及沙漠里的长绒棉， 但埃及政府严禁种子出口。我们单位当年派出考察团到埃及访问，想去棉田看看，谁知人家根本就不让参观。美国棉花产量世界第一，由于棉花是常异花授粉作物，怕串粉影响普通白色棉花品质，美国是严禁彩棉种植。我们的科研人员经过多年的艰苦努力，把彩棉从半野生的亲缘种，通过漫长复杂的育种程序，终于选育成符合纺织工业原料标准要求的彩棉新品种，并在新疆、甘肃的河西走廊大面积种植，彩棉内衣早就上市了。张工的美国导师来到敦煌感叹，想不到美国的彩棉竟然在中国的西北成了气候！

不过，这次测产的是一个刚培育的白色棉花新品种，亩产籽棉可以达到450多公斤，产量、品质都较老品种有所提高。这里属于西北内陆极早熟棉区，植棉技术与内地差别较大。张工说，种棉花收益高，又省水，大部分农田都是棉田，当地人卖了棉花买粮食，棉花是当地农业名副其实的支柱产业。

忙完地里的活，天近傍晚，我们驱车前往20公里外的党河水库游泳。远远看去，山体形成的一尊睡佛呈现出来，越看越像，惟妙惟肖，大佛头下就是党河水库的堤坝。如果说，党河是敦煌的生命线，党河水库就是生命线的开关。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一场暴雨引发洪水，为了多蓄一些水，水利局长拒绝开闸泄洪，结果导致党河水库副坝溃决，洪水奔腾而下，淹了半个敦煌城。此事曾震惊全国水利界。好在报警及时，加上水量有限，没有伤人。

张工说，前几年有一次水库泄洪，河道里留下很多鱼，他们开车来，捡了几麻袋，有的是几斤重的大鱼，拉回家冻起来吃了一冬天。我问：鱼是不是人工养殖的？张工说是野鱼。我就纳闷了，西北这地方虽说干旱少水，可是只要有水就有鱼。各地的河流湖泊就不用说了，月牙泉里也有小鱼在游动。沙漠戈壁，这鱼是从哪里来得呢？！ 想了很久，想明白了：鱼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鱼把卵产在岸边的水草中，水干了以后，水草的枯枝败叶带着鱼卵，可以被风刮到很远的地方。当鱼卵来到新的水域，在温暖的阳光下，只要温度适宜，鱼苗就孵化出来了。鱼卵的数量极多，生命力又极为顽强，就像野草的种子一样，到处都有。一个地方只要长期有水，有鱼是迟早的事。井水里没有鱼，是因为晒不到太阳，温度低，鱼卵无法孵化。另外，井水的环境也不适合鱼类的生长和繁衍。看来，鱼类的智商，有时超出人们的想象。

    第二天，忙完地里的活，驱车70公里外阳关镇（以前叫南湖乡）。这里主要种植的是葡萄，质量不亚于新疆吐鲁番，含糖量高，甜得发腻；回到兰州，再吃同样品种的葡萄，酸的倒牙。大片的葡萄园，管理精细，果实累累，估计亩产在4吨左右。敦煌的葡萄面积有一万四千亩，无核白葡萄每公斤地头收购价3元，美国红提收购价4元。很多外地卡车来拉葡萄，主要是广东和四川。灌溉水源来自渥洼池水库，和月牙泉一样，由地下泉水冒头形成。

张工告诉我，别看这个沙窝窝，这里的农民都很富，许多人在敦煌城里买了房子。我们看到农民的住房，欧洲风格，修的像别墅一样，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有的正在备料，准备翻修。张工自个也不错：儿子从天津南开大学毕业后赴美国深造；媳妇提前退休，开了两个商店；自己开着别克车，当公司老板。

来到水库，自然畅游一番。张工叹息，水已经比以前少多了，过去水库真壮观。敦煌是个盆地，曾经三面环水，有大片的湖泊和沼泽，有效地抵挡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侵袭，现在许多湖泊消失了，缺水的问题越发严重，生态在逐步恶化。

1983年我在民勤实习，经常孤身一人深入沙漠腹地。当我站在高达百米的巨型金字塔般沙丘上，眺望远方：同样三角形的沙丘，像大海的波涛，密密层层，伸向天边，无穷无尽。沙丘脚下到处是死亡植物的残骸。没有一丝风，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时空好像凝固了。广袤的天地之间，人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人在大漠，身处绝境，才能深切的感到大自然的伟力和人类的渺小，那种心灵上的震撼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民勤像是武威绿洲远远伸出的利剑，劈开了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自身也被沙漠包围，靠一条公路与武威相连。农民为灌溉，超量抽取地下水，井越打越深，地下水位逐年下降，大片沙枣林枯死，家家户户门前堆满了枯死的树木当柴火。当时我想，这种好日子也就是20年光景。现在26年过去，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得多。为了民勤不成为第二个罗布泊，国家花巨资，动员当地人恢复植被，固定流沙；将黄河水抽高数百米后，从几百公里外向民勤输水。

1980至1990年代，我们在河西走廊大力推广“带状种植”，就是小麦玉米间隔套种。一亩田，三分之一种玉米，三分之二种小麦。夏天收小麦，秋天收玉米。每亩地最高可收小麦400公斤，玉米800公斤。吨粮田的大面积推广，使甘肃由缺粮省变为余粮省，还获得国家的科技奖励。然而，在传统的耕作条件下，每生产一公斤粮食，大体上需要消耗一吨水。大面积推广吨粮田，造成水资源的超量使用，给下游内蒙古地区带来了灭顶之灾：黑河断流，曾经碧波万顷的居延海彻底干涸，成为威胁北京的新的沙尘暴的策源地。国家现在鼓励农民种节水作物，每年强制向下游输水数亿立方米，以恢复当地生态，效果还不错。（参见拙作 兰州安宁冬泳队部分活动剪影（五）：额济纳旗孤独行）。

返回的路上，张工指着远处的沙山上的一座烽火台，淡淡的说：那就是阳关。我不由得心头一震：阳关？！就是两千年前那个“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阳关？！无意之间，我竟与它近在咫尺！可是，可是这样的烽火台敦煌有上百座，怎能证明它就是阳关？回答是，据专家考证。张工说，旅游照片上，阳关被拍得非常美。当地人用绳子挡了路，通行要交买路钱。国外的驴友们背着大背包，不远万里来到阳关，到达后一个个抱头痛哭，不知是达到目的而庆幸，还是上当受骗而后悔？！一席话，打消了我参观的念头。

起风了，沙尘飞舞。正午的太阳暴晒之后，热气蒸腾，南边高山上的冷空气趁势沿山体下滑入侵，势能变为动能，风速越来越快，瞬间能见度不足百米，来往的车辆被迫开灯行驶。此时是北京时间下午6点，相当于当地时间下午4点多。张工说，这样的沙尘暴经常发生，早就习以为常了。

无人说话，车内只有发动机的轰鸣。人类的文明之所以在敦煌延续了数千年，就在于有水源的保证。敦煌的年平均降雨量只有50毫米，而蒸发量却高达2400毫米。水源全靠祁连山的雪水维持。由于人口激增和城市化加速，地表水不够用，超量开采地下水，水位下降，湖泊消失。月牙泉也面临干涸，被迫人工补水以招揽游客。想到此，也就不难理解当年那位为多蓄洪而溃坝的水利局长的心情。

敦煌，这个古丝绸之路上最灿烂的明珠，在你日益繁荣的同时，为你的未来，我不禁带有一丝深深地忧虑……。

   

2008年，敦煌市政府宣布，将投资14亿元，发展40万亩滴灌农田，同时规划启动引哈济党（河）工程。——后记

    

敦煌的照片由甘肃农业科学院的张秉贤先生拍摄，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2009年3月12日

（作者系兰州冬泳协会委员、兰州安宁冬泳队秘书长、甘肃省农业科学院高级农艺师，网名：快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