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0鱼象鱼说【菩提花叶】

鱼象鱼

如果佛陀也写一部小说

朋友说，事隔多年，因为前几天看了一部电影《傲慢与偏见》，所以重读了简·奥斯丁几本原著，找回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原来没有佛法，概括不出来，现在借由自己浅近积累的禅修经验，意思才清晰了，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从少年时到现在迫近不惑，仍在念念不忘简·奥斯丁的好，就是四个字——“喜乐轻安”，这四个字，很少在其他作家的作品里读到过，简·奥斯丁这个一辈子生活在乡间的小女子，一生平常，甚至说是无味，做人作文能到这个境界，不可思议，堪为大师。

我说，我少年时也读过两本她的书，那时也觉出简奥斯丁的好，大概有点接近于传统的戏剧，定式坚固，概念稳定，就是甘于俗套，不避庸凡，就是逻辑自洽，因果循环。

朋友说，对，我理解的是她的“坚固与稳定”是：我就大团圆怎么地，我就这么样了，你拿我怎么办，我不稀罕震撼你，你也不需要铭刻我，我只珍重自己心里的好，我自信自成，我自性自足，我自然自满，不求个性而成为特质，无意于他而近于无我。

我说，既然谈起佛法，那么究竟来说，佛法是离自非我，但这种离与非，是逐渐的更替，从粗糙至深细，从浮泛到精微，不是一开始就把既往全盘皆否，更不是最初就把现实彻底掀翻——所谓为道日损，离生喜乐——而从另一个视角，温柔而慈悲的看待自己的话，假设有一日，即使漏尽明生，但余身还在世间，也必然有所安放，因此这最后一生如何度过，槛外人又如何返身趣看红尘里，的确是一个有意思做文章的话题呀。

朋友又问，把她的书放下后，我一直总想的是，对于我，这世间到底有何乐？

我回答：从佛法上来看，世间都无快乐，恒时遍处是苦，这个苦不仅仅包括疼痛难受，根本的含义是完全的不可主宰，根本的不能掌握，而相对于这种我们现实身心中的烦恼痛苦即苦，欲界的短暂而虚幻的欲乐为乐；相对于欲乐，色界禅为乐；相对于色界禅，无色界禅为乐——色界、无色界禅，就是所谓的四禅八定，“为道日损，离生喜乐”，就是扔掉了过去的乐，离却了既往的生，而发现了因为更少束缚，更舍羁绊之后，身心所不能说创始、也不可说是本有的，那种清净放松与自在清新之中。

就像《相应部》中，佛对阿难所说：

这里，比丘以一切非想非非想处的超越，进入后住于想受灭，这是比那种乐更胜、更妙的其它乐。

又，阿难！这是可能的，可行的。

其他外道游行者会这么说：‘沙门乔达摩说想受灭定，且安立它在乐中，这是为什么？’

阿难！当其他外道游行者这么说时，应该这么回答：‘贤友！世尊不只安立与乐受有关的乐中，而是哪里乐被发现，无论何种方式，如来就安立它在乐中。’

佛陀在此说的“想受灭定”，也就是“灭尽定”，它是只有佛教才拥有的，修习佛法正定才能达致的，只有三果、四果圣者，才能证入的殊胜之定。

而据说，还有一种以涅槃为所缘的罗汉果定，也是只有佛教才拥有，只有初果、二果、三果、四果的圣者，因見道之后，也就是初见涅槃，但还未完全涅槃无余之时，才能证入的殊胜之定。

从凡夫的四禅，再到近乎圣者的四定，再有罗汉果的涅槃定，这就是一位修习佛法行者，既于出世间，又在世间，所能获得的快乐吧。

所以说，世间有何乐？

在世间存在的层面，佛陀也教导过如何通过什么方式才能得到并安住于不同层次的乐，但不管世间里什么层次的哪一种乐，都不如禅定之乐最上最纯最真。  

但，这些乐再乐再美再妙，也只在世间，终会无常败坏，不能长久支持，更不能轮回循环，所以佛陀又教导我们：

涅槃的寂静之乐，才是最上的。

而只要一旦見道，初窥涅槃的寂静之乐后，虽当下身心还不能完全彻底地进入涅槃之境，但因已经可以用涅槃为所缘去禅定，因此可以返身安住于现法乐中，甚至理论上，还可暂得几生的安宁寂福，或者努力在进一步的禅定上，直取突破，最后进入灭尽定，那更是殊胜了。

一般人，可能原来以为灭尽定，大概跟灭绝是一样的意思，给人以一种感觉是末日沉沦、心如死尸、绝无希望，现在听来，原来如此，既然受想是烦恼根源，那么舍离，剩下的就是无烦无恼，如浊流澄清成为净水，既然原先的喜乐是妄想幻觉，那么断除，真实的快乐自然浮现，如阳光照进黑暗无踪——如此看来，佛法才是真正根本的快乐幸福之道！

朋友最后说，如果佛陀，也用自己的一生行迹，写一本小说的话，那这本小说，一定好看得不可思议，堪为大师之作。

我笑说，等你見道之后，写一本小说，取名为“灭尽定”吧。

汇泉湾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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