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红宝书”的故事
<FONT size=5>20世纪70年代初,我在开县当知青。我们大队有个加工挂面的面房,用一斤小麦在面房可以加工成七两挂面,面房赚三两麦麸作为大队的公益性收入。<BR><BR> 包装挂面需要纸张,可那时纸张奇缺,市面上无法买到。面房便用挂面与有纸张的人调换,一斤挂面换一斤纸。于是社员们便把学生用过的作业本、教科书,以及其他纸张当作宝贝收集起来,凑满一斤后就到面房换一斤挂面。<BR><BR> 有次,我的一个同学到我所在的知青点来作客,老同学见面谈得十分投机,我决定招待他吃一顿挂面。那时挂面是“高级”食品,一般都是来客时煮一碗招待客人, 或者“办席”时在席桌上摆一碗作为菜肴,一人挟一箸。生产队分给我的小麦早就没有了,我只好把下乡时从家里带去的书籍拿到面房去换挂面。当初我带下乡的书籍不少,可几经周折已所剩不多了。我翻箱倒柜地把所有的书都找出来,和那同学一边说话,一边用绳子捆成一捆拿到面房。面房的面匠贺老幺一过秤,有1斤6 两。于是便换成一堆相应重量的挂面。那天晚上,我和同学痛痛快快地享用了一顿。<BR><BR> 第二天上午,我和社员们一起在水田头扯稗子。出工不过十几分钟,大队革委会主任许开斗就在田坎上大声武气地喊:“江知青,你来一下!”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就洗了手,从田中间走到田坎上。这时我发现大队民兵连长也在场。<BR><BR> 许开斗是靠造反夺权当上大队革委会主任的,平时对各项“政治”工作都积极得很,阶级斗争的“弦”绷得最紧,对“接受再教育”的知青们的行为更是百般挑剔。我一上田坎,他就板着脸问我:“江知青,昨天你用纸到面房去调换过挂面么?”我说:“对头,1斤6两分毫不差!”当时知青中的确有人有些估吃霸赊的行为, 而我一向规矩,从不“乱来”,所以根本不怕他“理抹”。<BR><BR> 许开斗听后冷冷一笑,说:“斤头倒是不差,可‘红宝书’也是用来换面吃的么?”说着把一本已经拆掉了装订线的《毛泽东选集》甲种本递到我面前,换成一副严肃的面孔说:“这可是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哟!”<BR><BR> 原来我和同学搜集书籍时,只顾说话,不知怎么把那本毛主席著作也捆了进去。面匠贺老幺目不识丁,傍晚许开斗到面房来“视察”时,贺老幺正在拆那本毛主席著作的装订线。许开斗见状,忙一把抓了过来,他翻了翻,见上面有我的名字,就问缘由。贺老幺见自己拆的竟是一本毛主席著作,吓慌了,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还一再请求许主任原谅。听了贺老幺的汇报后,许开斗鼻子哼了一声,说:“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在知青中的反映!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那时毛泽东正在“神坛”上,他说的话是“一句顶万句”的“最高指示”,他写的书是指导亿万人民干革命的“红宝书”。在那个开口“阶级斗争”、闭口“路线问题”的年代,作为我们下乡知青,有点偷鸡摸狗、打三个擒五个的行为都无所谓,但涉及到“政治”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BR><BR> 我接过许开斗递来的“毛选”,顿时紧张了起来。<BR><BR> 许开斗见我一副“虔诚”的样子,缓了缓口气说:“你家庭出身好,平时表现也不错,对这一事件,你先对照毛主席著作写一份触及灵魂的深刻检查,我们在大队范围内开个批斗会帮助你。若你认识深刻,广大贫下中农能让你过关,那就在大队范围内作为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否则就只有上报到公社革委会了。”<BR><BR> 我吓慌了,连忙说:“许主任,我一定写出深刻的检查,争取得到贫下中农的谅解。”<BR><BR> 许开斗见我的态度很“端正”,满意地点了点头,和民兵连长一起走了。<BR><BR> 下午我关着门在知青点写检查。当时,我确实“深刻”认识到是自己错了。一本指导我们干革命的“红宝书”,由于自己的过失,差点成了挂面的包装纸,如果不是许主任及时发现,将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啊!这的确是严重的“政治”问题……我正在“上纲、上线”地进行自我批判,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时,突然木板门被打得“咚咚”直响。我打开门,见许开斗背着一个十六七岁头上正淌着鲜血的女孩惊惶失措地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他的老婆王家兰。<BR><BR> 原来,下午出工时,许开斗的女儿许大妹不慎跌下悬崖,后脑勺摔破了,流血不止,大队赤脚医生束手无策。当地农村止血的最有效的土办法就是抓一把香炉灰按在流血处。可那些年因破“四旧”,香烛之类的“封、资、修”货色早被“横扫千军如卷席”了。有人便提出用纸烧成灰止血的主意。可各家各户的纸张都用来换了挂面,面房也没有纸张储存,社员们想:知青可能有纸张。于是许开斗两口子就把许大妹背到知青点来了。<BR><BR> 许开斗向我说明情况后,我忙去找书,可猛地想起,我的书昨天已换成挂面招待同学了。王家兰眼尖,指着箱子盖说:“那里不是有一本么?”箱子上放着的,正是许开斗还给我的已经拆了装订线、叫我对照着自己的思想写出深刻检查的那本“毛选”甲种本。我忙对王家兰说:“那是‘红宝书’啊!”王家兰一听,也无话可说了。<BR><BR> 许大妹头上的血不断地流淌着,头发、衣服已被浸湿,人也双目紧闭,脸色苍白……<BR><BR> 王家兰再也忍不住了,从箱子盖上一把抓过那本书来,说:“救人要紧,坐牢的事我去!”划上火柴就在我桌上点燃了“红宝书”。一阵呛人的烟雾散去后,那本被许开斗从贺老幺手里“抢救”出来的“红宝书”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纸灰。王家兰抓起纸灰。一把一把地按在许大妹淌血的伤口上,渐渐地流血止住了,许大妹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BR><BR> 许大妹得救了,可“红宝书”却这样被烧毁了。我和许开斗四目相视,彼此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BR><BR> 当天晚上,我已经睡下了。许开斗在我的窗口诡秘地轻轻叫着:“江知青,江知青。”我睡眼惺忪地出了门,许开斗拉着我的手说:“走,到我家里去,我有话给你说。”我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他家。只见他家的饭桌上摆着一壶红苕酒,一碗腊肉,一碗嫩南瓜,一碗挂面。昏暗的煤油灯下,民兵连长、贺老幺已经坐在席上了,我不明就里,很不自然地入了“席”。许开斗往碗里倒上酒,等轮流着每人喝了一口后,才一脸真诚地对我说:“江知青,我们都不是外人了,‘红宝书’的事就只有天知地知,我们几个人知,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民兵连长和贺老幺也附和着说:“人一辈子难免有个差错,过去的事就算了吧。”我这才明白许开斗请客的用意。我问:“那我的检查还写不写呢?”许开斗一脸尴尬地摆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彼此啥子都不再说了!”我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BR><BR> 让我心惊胆战的“红宝书”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和许开斗彼此恪守着“啥子都不再说了”的承诺,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一年后,我由大队革委会推荐,公社革委会批准,顺利地回城工作至今。<BR></FONT> <BR> <BR><IMG src="/attachments/Upfiles/200848112354423.jpg"><BR><BR> 看了 原文由 冬泳先锋 发表: <BR> <BR><IMG src="/attachments/Upfiles/200848112354423.jpg"><BR><BR> 顶 <FONT size=6> <EM><FONT color=#f70909> 回忆轰轰烈烈年代的事情,现在看来有点可笑的。</FONT></EM></FONT> <BR><IMG src="/attachments/Upfiles/20084812226799.jpg"><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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