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鱼象鱼说【菩提花叶】
本帖最后由 汇泉湾泳客 于 2018-3-16 16:06 编辑欧桑
欧桑，是一个日本人，当我来到禅修中心时，他已经呆了好久。
很快，可能因为意趣相投，欧桑和我成为好朋友。
我问欧桑：你为什么来到这一个森林禅修中心？
欧桑说：因为这里吃得好呀！
我又问欧桑：其他中心的伙食你怎么知道不好的？
欧桑说：我一家一家都吃过来了啊！
我再问欧桑：你难道就为了吃而跑来禅修？
欧桑想了想，回答说：这里的奶茶也是最好喝的哦！
我：你够了，欧桑！只知道吃，禅修真成了馋修，难道你就不觉得羞耻！但我也觉得这里的奶茶超级好喝……至于吃的嘛，我以后慢慢一家家试过才能说……
欧桑：所以说，佛法要重在亲身体验！
一天晚上，欧桑偷偷来到我的“孤邸”，想找点吃的。
欧桑对我说：俺们日本人有一颗“只要你不影响别人，随便你怎么变态”的包容心，和“不管自己怎么变态，都不能影响别人”的责任心，以及“不管你自己怎么麻烦，你都不能麻烦别人”的信耻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胶囊旅馆，你可以拉开帘，但你别进来！
我说：那你丫还来总进来我屋烦我闹我准备偷我好吃的，滚粗！
欧桑还赖着不走，禅修中心“过午不食”的戒律，他就从来没有坚持过。
我问欧桑：除了吃之外，你最爱好什么？
欧桑反应都没反应地说：睡觉！
我刚要打死他时，他说：可不可以让我讲点道理再打死？
我说：好，且听你瞎说完后再打死！
欧桑自信地说：你和我说过，即是在睡觉时，我们也要保持觉知对不对！
我说：佛陀确实说过，当定力与智慧开发成熟后，随时随地我们都可能会证悟道智，即使在弯曲或伸展手臂的时候，也都有可能证悟涅槃。
欧桑说：光讲道理还不行，还得看先例和疗效哦！比如阿难，在佛陀涅槃后不久，就是在要睡觉时证悟了。
我说：继续听你转大法轮！
欧桑说：阿难在第一次佛典结集的前夜，因为老伽叶说，你小子连阿罗汉都不是，根本没资格和我们在一起，请出去！
所以阿难为了证悟阿罗汉，只能出去自己用功，克期求证，全力精进，几乎整夜都在修习行禅——他观照自己的脚步，一个脚步接着一个脚步地，细密无漏地观照，观照行走的心念，观照身体的移动。
但是，虽然阿难一直在精进行禅，并已经能够观照并了知名、色法不断地生灭，但几乎快到黎明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证悟。
当意识到自己已经过度地修习行禅，太过精进反而不及，为了平衡定力与念力，阿难决定自己应该休息一会儿，睡一觉吧！
我说：人家阿难这时可不是睡觉，而是修习卧禅。
欧桑：好吧，是卧禅！
就这样，阿难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仍然细致入微地观照身心所有的动作。
当他放弃挣扎与紧张，随顺自然，平息了睡和不睡的纠结时坦然地躺了下去，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阿难证悟了阿罗汉！
欧桑嬉笑着反诘我：你不是说自己是学僧嘛，读了如此多的经典，难道就不会想一想阿难在观照躺下身的过程中证悟阿罗汉的活生生例子，真是让我太失望——任何时候，如果能够精进地观照，也就是说，我即使贪吃嗜睡，也有可能证悟！
欧桑得胜了一般，最后总结说：
成佛本来不需要很长时间，成佛不需要很累很麻烦！
听完欧桑这一长段的背书，觉得他讲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他得意地把一整块蛋糕塞进了嘴巴，转身挥手推门离去，说：我去睡了，山有娜拉！
他的这一番话，我久久回味、久久沉吟，忽然警醒了一个事：
欧桑刚刚吃掉的蛋糕是我的！而且是，最后一块！
又一天。
我的这次禅修之旅即将结尾，欧桑找我去散步。
来了这么多天，我只在禅堂、斋堂、孤邸三点直线般的往复，禅修中心其实很大，我都没有逛过——欧桑领着我，缓缓漫步，轻声说话，如果发现近处有人就马上闭嘴，两个人装出一派低头经行的样子······
欧桑问：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一个和尚。
我说：你这话是褒还是贬？
欧桑说：我们那里的和尚大多是讨生活、混江湖、争名利…
我说：我们那里的和尚大多是空性见、大悲心、菩萨行…
欧桑说：换一个名词而已。
我说：而已而已。
咱俩走了一大圈，又绕回大禅堂。
欧桑说：人生，就像打坐时的腿痛。
我问：怎么讲？
欧桑说：就是疼得难忍啊！
我问：如何的难忍？
欧桑说：就是忍受不了的难忍，毎日やってくる生みの苦しみ！
说话时，看到一个人静静地从禅堂里走出来。
我低声问：这位是不是每次集体打扫禅堂，总会第一个抢到最光荣头牌之洗厕所任务的那个你的日本老乡？
欧桑说：就是他！到现在也没弄清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每次都抢！到！头！牌！
我说：我们在散步聊天，人家却还在禅修用功，这就是为什么吧。
最后一天。
我在禅修中心的最后一天，欧桑也准备下个月回国了。
欧桑说，与他一起来禅修的那个日本老乡，准备在欧桑离开的那天正式剃度了，不是短期出家，也不是一时兴起与有所逃避，而是完全彻底纯粹真正的出家！
欧桑还说：等我回家料理完一切俗事，下次再回来，我也要像他一样……
几年过去了。
此刻我在想，下次不知何时再去这个伙食最好吃奶茶最好喝的禅修中心，是否能够再次看见到欧桑······
也许，再见之时，已经不能叫他“欧桑”，而是该尊称他为“Chán师“了吧。
本文选自沙门寂然，微信公众号“和佛陀一起去私奔”（elopewithbudd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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