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故乡

小企鹅 发表于 2007-6-8 21:45

第二故乡<?xml:namespace prefix = o ns = "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o:p></o:p> 我不是盂县人，但我已成为盂县人。每年一度的老乡聚会我都参加，在盂县老乡通讯录的花名册上也写着我的大名。在盂县有我们家最艰难岁月中曾经栖身的地方，曾经住过的房东，有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有我的母校，还有我曾经踏过的山山水水，那里留给我太多的回忆和讲不完的故事，我欣赏它、热爱它、赞美它，它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o:p></o:p>认识盂县是在1970年，那时父亲被关进牛棚，母亲从学习班回来，带着我和两个弟弟被下放到盂县。我那时才13岁可想象力却异常的丰富，在我的脑海里农村就是花果山和动物园的代名词，那里长满了桃树、梨树、苹果树……还有狮子、老虎、狼……谁知历经一路颠簸到达盂县一个名叫城武村的村庄后却大失所望，没有欢迎的队伍和人群，只有村头的一棵老槐树在向我们招手。妈妈和我找到了正在午休的村支书尹二臭，他睡眼惺忪地把我们一家带到了座四合院，一个中年妇女正裸露着大奶喂小孩，二臭书记指着北面的正房告诉我们，那就是我们的家！喂奶的妇女叫林玉子，是我们的房东。我走进去一看楞住了：这哪里是家啊！房顶上用报纸糊的顶棚七零八落，房顶上漏下的雨水在报纸上留下了一片片印记，像是小孩的尿布。地上做饭掏出的炉渣、葱叶子满地都是，原来这是房东用来做饭的厨房。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啊！这就是我想要的花果山动物园？我不禁掩面“哇……娃……”大哭了起来。孩子的烦恼很快就过去了，不一会我就和妈妈、弟弟哼着歌儿打扫起卫生来……<o:p></o:p>很快我和弟弟就进了村里一所七年制小学。我直接升上了初中。学校建在一座破庙里，里面的牛鬼蛇神荡然无存，水泥抹成的黑板，课桌和凳子都是用木头钉成的，没有放书包的地方，教室的窗户是用麻纸糊的，光线很昏暗。但同学们学习还都是很努力的。院里有一个用水泥台子砌成的乒乓球台子，成了我们惟一的娱乐场所。学校三天两头劳动，农村的孩子担起担子健步如飞，我却像个电线杆子担上两只箩筐晃里晃当，晚上回家，肩膀肿的老高。经过一段时间锻炼我也能担上两只水桶走的出很漂亮的姿态。<o:p></o:p>妈妈白天和社员一起下地劳动，晚上和工作组一起开会。善良、勤劳的妈妈很快就得到了贫下中农的认可。秋天是丰收的日子，豆角、土豆、倭瓜、胡萝卜、小米、油面……老乡们分什么，也有妈妈的一份。爸爸老回不来，一开始老乡还好奇地打听，你爸爸呢？怎么不见？我们就说爸爸工作忙回不来，日子长了，他们便习已为常，善良、朴实的老百姓才不管什么爸爸是不是走资派、特务，他们已把我们全家当成他们中间的一分子，很快我也说得满口的盂县话，喜欢戴绿头巾，穿花衣服。<o:p></o:p>我们房东的主人叫狗不理，是个赶大车的，每天天不亮就赶着马车到很远的煤矿去给生产队拉煤，天黑才能回来，他们家有五个孩子，大的叫秋平，二的叫东平，三的叫三牛，四的叫四牛，女孩叫翠仙，全家七口人，只有狗不理一个劳动力，那时的工分才有几角钱，其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家里一贫如洗，只有一个破柜子和几个放粮食的瓦罐，炕上只铺着一块光席子和放几条破被子。林玉子除了带孩子。还喂着一头猪，到年底杀了卖点钱，用来换盐吃，还养着几只鸡，下蛋后卖了用来给孩子上学用，春天到了，狗不理将自己穿了一冬天的棉裤脱下把裤腿翻出来挂在院子里的铁丝上，裤子破的不成样子，棉絮外露着，好多的虱子在上面串来串去。可能是由于不洗澡的缘故，我和弟弟也都长了虱子，那时村里常常停电，我没就在煤油灯下挤虱子，那声音干脆、响亮，就好像一曲动人的音乐，要是挤完没有了，好像还有点遗憾，同时也好像完成了一件大工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妈妈把我们的内衣全都拿开水煮了，才将这可恶的小东西消灭掉！<o:p></o:p>学校放假了我们就和大人一起到地里劳动，掰玉米、摘豆角、刨胡萝卜……刨起的胡萝卜在袖子上擦一擦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种感觉真爽！我们吃早饭时也和老乡们一样端着一个比现大两三倍的粗碗，盛上满满一大碗玉米面糊糊，坐在“街”上，和大家一起边吃边聊，吃的那叫个香啊！等吃完了饭，六小队的队长扯着嗓门一声呐喊：“上地走啰！”我们就和大人们一起拿上锄头、铁锹、耙子……到地里去干活啦！经过锻炼，我也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一样，样样农活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平时村里没啥文化生活，到了过年要排大戏《沙家浜》，城武村是一个拥有一千多人的大村，可谓人才济济，阿庆嫂、胡传魁、刁德一……个个扮演的活龙活现、惟妙惟肖，简直不亚于中国京剧院演出的《沙家浜》，只不过唱腔是地地道道的山西梆子。演阿庆嫂的那个女主角叫仙梅，由于长得漂亮，唱的又好，被县化肥厂招去当了工人，让村里的人很羡慕，同时也成了村里人的骄傲。记得有一次一个离我们村十里路的村庄演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的电影，那天还下着大雪，我们竟然不辞辛苦冒雪跑了十里路去看了一场电影，我深深地被里面的英雄人物所打动，更被电影中精美的画面所打动。尽管我看过无数遍《林海雪原》的小说，但我还是被感染，只是为电影中没有描写少剑波和白茹的爱情的故事情节多少有些遗憾。村里还有一个习俗，就是死了人后全家人及亲戚朋友就会披麻戴孝，抬着棺材绕全村走一圈才去下葬，拄着的孝棒，是用柳树枝做成的，上面用白纸缠成一道一道的，孝衣全是用白布做的，送葬的人哭的喊的排成长长的白队，很恐怖。不过也成为农民生活单调、乏味的一种调味剂，每逢谁家死了，全村的人都来观看，满满地站了一街，有一些心肠软的妇女还免不了陪死者掉几滴泪。还有一件事给我留下印象很深，村里有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死了，剩下一个容貌娇好的寡妇，我就听大人们说一到晚上老有人敲她家的门，虽然那时年龄小，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为那个寡妇担心，怕她有什么不测。有一年县城里不知为什么闹起了红火，大街上都生起了炭火，踩高跷、走旱船、背棍……真热闹，当然都是扮作革命英雄人物，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都看的都入了迷，忘了回家，后半夜三四点才回去，结果挨了大人一顿训。在我们村的背后有一座山叫高城山，据说是全县最高的山，我对这座山充满了好奇和想往，总想着站在山的最高处看下面，一定会非常好看，做梦都好几次梦见我在爬山，但快到顶时有一块巨石挡住爬不上去就醒了。终于有一天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人前往，那山看见近，其实走起来并不近，大概也走了有五六里路才到，到了山脚下我开始向上爬，那天刮着风，接近山上的松树林时耳边响起了松涛声，“呜，呜……”的声音很吓人，我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两腿发软，连滚带爬下了山，再也不敢一个人靠近它。上了高中以后，有一次学校组织上山植树，我才识得了它的真面目，山的背面被松树覆盖着，不时有野鸡飞起，这是我爬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山，也许就是从那时爱上了爬山，以至于现在一到双休日，就想和朋友们一起爬山，领略了无数美好的风景。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在山凹里看到一座叫水神头的小庙，我从来没有见过还供奉着牛鬼蛇神的庙，觉得很神奇，有一种敬畏感。在我们的村前有一条河叫里泉河，一年四季河水流淌，到了夏天，我们就端上一盆脏衣服来到里泉河找一块大石头，把衣服放在上面，用一根木头做的棒子敲打，不一会衣服就干净了，然后我们把衣服铺在草地上，衣服洗完了，草地上铺的衣服也就凉干了。比现在的甩干机都好。不知不觉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初中毕业时班里有好几个学习很好的同学由于家里贫穷无法升入高中甚为惋惜。我初中毕业后到了盂县一中上高中，那时的一中叫红卫中学，我记得我们的第一篇作文题目是《我来到了红卫中学》，我的作文被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们村离县城有七八里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带上妈妈为我做好的一盒午饭出发，我一个人顺着小路向县城走，两边全是青纱帐，西北风吹起来“嗖、嗖”作响，心里很发毛，不过那时治安较好，从来没有碰到过坏人。快到县城时有一个叫南关的村子，每当走到接近南关村时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村里的高音喇叭播放着当时的流行歌曲《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为伟大祖国站岗》等，我随着高音喇叭的节拍高唱着：“手握一杆钢枪，身披万道霞光，我守卫在边防线上，为我们伟大祖国站岗……”大步流星地走向学校。<o:p></o:p>一中的学生绝大多数是考进来的，他们虽然家境平寒，但学习都很刻苦，班里有一男生叫季全味，脑子出奇的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甚至年级排名第一，同学们都说他是化学脑子，后来他给自己改名叫及季沛林，我们就叫他“沛公”。班里有一女同学叫李英，有一次在老师那里无意中看到同学入校时的成绩单，李英有好几门都不及格，数学一栏赫然摆着一个大鸡蛋。李英的父亲是盂县武装部长，我想要是以她的成绩是绝不可能进一中读书的。在25年后（1999年）的同学聚会上，我得知季全味毕业后就在村里当了一名会计，结婚生子；而李英则到了一家塑料厂当了工人，后来厂里发不了工资，自己开了一家美容厅当起了小老板。<o:p></o:p>我们那时在学校男生女生绝对不说话，可孙静涛就不一样，她比我大两岁，个子高高的，带着一付让人羡慕的眼镜，说得一口好听的普通话，篮球、田径样样行，虽然学习不是特别突出，但我们的体育班主任还是让她当了学习委员，她也是随父母下放到盂县的，父亲原是汾西矿务局的局长。孙静涛和任何一个男生都敢说话，像个大姐姐，人很好，威信也挺高。我们的班长叫王书平，个子很高，特有威信，身边老是围着一群男同学，篮球打的很好，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们两同桌，又一起经常出去打球，关系很好，让人很是羡慕。<o:p></o:p>高中时学校也经常组织劳动，我担上两个空箩筐走七八里路到了学校，劳动一天后，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有一次天色已黑，我担着箩筐一个人走在回家的羊肠小道上，突然看见一个头戴白毛巾的人站在旁边的玉米地里，我吓得毛孔都竖了起来，担上空箩筐紧跑慢跑，直到跑得喘不过气来，发现那人没有跟上来，才停下来，此时惊魂未定，两腿发软，坐在路边哭了起来。<o:p></o:p>夏天，回家的路上，有时下雨发大水，里泉河的水猛涨，好几次我刚刚过了河，洪水就从上游冲了下来，真的好悬啊！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o:p></o:p>跑了一年校，累的实在吃不消，就住了校。其实住校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一张大木板架起的通铺，住着20几个人，同学们经常因为拥挤而发生口角，我紧靠墙边，谁知宿舍里臭虫很多，夜里经常被咬醒，背上的大扁疙瘩一片一片，当时有手电的同学并不多，半夜咬醒后，我就拿上手电捉臭虫，枕头底下、褥子缝里，后来发现臭虫爱呆在墙上钉过钉子的窟窿眼里，我们就拿上针用手电照住窟窿眼，一扎一串，扎死的臭虫散发出的味道，让人发晕。后来拿上“六六粉”狠狠地清理了一遍，才可了点。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学校的饭菜，早晨玉米面糊糊，中午萝卜白菜汤，一个馍馍一个窝窝，晚上清的见人影的稀饭加窝窝，几乎没有菜，别说是男同学，就是女同学也饿的哇哇叫，有不少同学星期日回家带点辣椒或咸菜成了大家解馋的宝贝，我实在饿的不行就去县城里的商店买个“大寨饼”充饥 。在高中两年最幸运的是有许多从名牌大学下放到盂县的好老师，他们知识渊博、教学有方，使我们获益匪浅。 <o:p></o:p>我从小体弱多病体质很差，体育课从来都是不及格，跑百米，我跑十七八秒，跳鞍马别的同学跑过去双腿一展就过去了，而我跑到马鞍前就停了下来。我们的班主任恰好是个体育老师，他喜欢武术，整天教我们武枪弄棒、马步冲拳，特别不喜欢我这个体育差等生，班里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的都入了团，可我无论学习成绩再好，就是排不上队，有一次学校劳动，我为了掌握时间带上了妈妈的手表，，他便说我是资产阶级思想。总之，我就象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直到最后毕业班里的那些学习差等生都加入了团组织，我也没能成为一名共青团员。<o:p></o:p>1973年父亲从牛棚里放了出来，和妈妈一起来到了盂县，从1968年到1973年，父亲关了整整5年，可是父亲并没有悲观失望，他依旧那么的开朗和热情，他那特有的感染力，很快和乡亲们打成一片，和社员一起在田间地头劳动，老乡们有什么家庭纠纷解决不了也找父亲商量，在乡亲们的眼里父亲就是他们可亲可敬的老余，逢年过节他们把自己做的油糕、玉米面凉粉、红稠饭送给父亲吃，二臭书记答应把村里最好的地基批给父亲，让父亲盖房子，在这里扎根养老。父亲也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这里的乡亲，要在这里安家。<o:p></o:p>1974年一纸调令下来，父亲恢复工作又回到了省城，全家离开了盂县，离开了在我们全家最困难时收留了我们城武村的父老乡亲。我则恰逢高中毕业响应毛主席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指示又到一个新的农村去劳动，开始了新的生活。但在盂县度过的4年，是我青春少年最美好的年华，在那里经历过的一切，成了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也使我对农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们的朴实和善良也成为我做人的一种品格。<o:p></o:p>盂县我永远的第二故乡，让我魂牵梦绕，让我终身难忘！<o:p></o:p>

大海的风帆 发表于 2007-6-8 21:57

每人都有自己心酸的故事。但是已经成为历史。愿我们好好的孝敬父母，珍惜今天的生活。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侯哥发表于 2007-6-8 23:29

好帖！知你会来，等你好久了。好文笔！楼主回忆扭曲的年代的艰难生活，青春少年最美好的年华已经永远留在你的第二故乡。生活虽然艰苦，在劳动中，在文化生活贫乏的农村，依然能找到快乐。更令你魂牵梦绕，终身难忘的是那些朴实和善良的农民！正这种真挚的感情，让人感动！

鲟鱼发表于 2007-6-9 10:17

真挚的感情，让人感动！

大度英雄 发表于 2007-6-9 10:30

真挚的感情，让人感动！

页: [1]

's Archiver

第二故乡